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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雨

梁希民

　　母親如果還在世，今年95歲了。

　　剛下過雨的臨汾，地上濕漉漉一片。從窗外看去，都是翠綠，還有些許紅粉花朵。前幾天比較溫暖，已經(jīng)換了薄衫。今早一出門竟冷得打了個寒戰(zhàn)。心里更難受的，是對父母的追思。

　　他們?nèi)ナ赖臅r候已經(jīng)70多歲，也算享受了新中國的小平安與改革開放的小實惠。所謂“小”者，非指其他，而是指小老百姓的“小”?？墒牵幌氲皆僖惨姴坏矫?，心頓錐扎，淚如泉涌。

　　雨竟然越來越大。停下電動車，從儲藏箱子里取出雨衣穿上，繼續(xù)走。我想，這個節(jié)氣的雨，一定是有靈性的，她在撫慰傷痛的心，她在濃化思親的情。

　　去年，二姐寫了一首紀(jì)念父母的詞，我剛讀半篇就已淚目：

　　“陰陽相隔漫漫路，怕到清明，

　　又到清明，父母塋前草青青。

　　人未到，淚已盈。

　　音容幾番到夢中，見時分明，

　　別亦分明，肝腸欲斷語哽哽!

　　驀驚醒，大雁過處，月籠寒煙，

　　風(fēng)透窗欞。”

　　想起那年“非典”，老媽臨走前一個多月，已經(jīng)病重。我安排錄了一段視頻。我們姊妹四個加孫輩圍繞著她聊天說話。老媽心里明鏡一樣，語言平和，聲音氣力已經(jīng)很弱，強(qiáng)打精神坐起來配合錄像?，F(xiàn)在想，既是人生總結(jié)，也是最后囑咐：

　　“還是要勤勞為本，苦盡甜來，這是規(guī)律，要記住這句話，盤古至今都是這樣?！?/p>

　　“幸福不是毛毛雨，不會從天上掉下來。只要勤快，光景一定會過得好起來。功夫也是值錢的，不要浪費(fèi)時間。”

　　“節(jié)奏快點(diǎn)的，日子過得稍好些，節(jié)奏慢點(diǎn)兒的，可能會好得慢點(diǎn)。百人百性，每個人的日子也不會一樣?？偟棉嘧☆^腦好好干，一定會苦盡甜來?！?/p>

　　“三條路，走中間，不要過左，也不要過右。”

　　“錢重要，人品更重要，君子愛財，取之有道?！?/p>

　　“寧可人對不起咱，咱不做那些對不起別人的事兒?！?/p>

　　“一個人做點(diǎn)好事不難，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?！?/p>

　　……

　　她老人家特別能吃苦，在我們的記憶中，就沒有見她老人家閑過。她不是黨員，但特別擁護(hù)共產(chǎn)黨。退休后還曾流露出想入黨的念頭。那時候有個科學(xué)家嚴(yán)濟(jì)慈80多歲申請入黨，我想，如果老媽成了共產(chǎn)黨員該多高興啊!她從舊社會過來，多次說過：“盤古至今沒有共產(chǎn)黨干的好事多啊!”

　　眼鏡片上的雨水早已模糊成一片，星星點(diǎn)點(diǎn)，好似淚水。風(fēng)直往脖子里鉆。乍暖還寒的暮春，又有了冬的感覺。

　　前年的臘月廿五早上，給妻子說了夢境：在一個火車站等候排隊，我是第二個。前面的人一回頭，竟是老媽!我抱住了媽，高興得哭了。

　　妻說:“明天不是媽的生日嗎?她怕咱們忘記了，給你托夢呢?！?/p>

　　哪里能夠忘了呢?

　　把17年前的錄像，讓兒子轉(zhuǎn)換成了微信視頻。可惜不能發(fā)給天國的父母。

　　清明已至，思念愈深。